2017年5月30日 星期二

【瀘沽湖‧亞丁 穿越記】卷六、神山之下、孤身一夜

「我的靈魂依然留在麗江雪峰間那萬般寧靜的氛圍之中我就像一隻離開曠野被關進動物園的野狼,實在不知所措」from洛克。

帳篷外的風呼呼的吹著,雨跟著下了起來。現在約莫是下午四點,你把身體挪進睡袋裡,戴上了毛帽,在筆記本上寫了以上這段話。眼皮頓時感到有些重,「先睡一下吧」你心裡想,接著就這樣倒地不起。

應該是一會兒吧,也沒看錶。只覺耳朵被異樣的聲音給敲醒,雨聲略有不同。撕開帳篷的拉鍊,最後的餘暉所剩不多,斜斜地從右方射來。那異樣的聲音原來是冰霰,如米粒般自天空撒了下來。抬頭,前方那龐然的身影已雲開霧散,視線尋著黯黑的巖稜而上,雪峰杳然而現,藏族人信奉的觀世音 仙乃日神山此時此刻霸佔了你所有視線。如同在扎美寺所見的佛像一般:「你逃不出祂的眼」。你的眼睛、你的呼吸、你的心跳,整個人的所有脈動,無不被眼前的神山給牽引著。

於是呆坐在這,直到最後的夕陽餘暉落入地平線之下,暖橘的天空被靛青色取而代之。冷空裡,神山顯的更高不可攀。你臣服於祂,未曾想要染指一步,而內心的對話更是無比清晰。

三個小時前,你在隘口頂端氣喘吁吁
六個小時前,你告別了你的隊友們,說你今晚想要自己露宿在神山的凝望之下
十二個小時前,你與馬幫一同出發,走進大山縹緲中
一天前你拖著沈重的身軀來到三千九百九高地,來自蘇州的俗人開口閉口表妹,惹的秋姐一身腥
再一天半,你們在嘎落村之上走散,先前最後人家的酥油茶剛淨化的心,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時你坐在嘎落村子最上頭,牧羊場圈的最外圍,觀看雨後橫斷山脈的即景,重重的山嶺把你夾在褶皺般的書頁中,橫斷山脈豐富的森林好比書上爬滿的經文,每一頁都饒富生趣。

然後你就見不到隊友了。灌叢中的驢路分雜,很難斷定哪邊才是對的。

「不管怎樣,終究會遇上吧」當時你心裡想。

結果一個小時後,你在崩崖旁聽見來自下方呼叫的聲音,你也隨即呼喊回去。然後又再過約半小時才終於會面,那時才知小何走太快,被秋姐發了一頓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與嚮往,遠赴千里來到這,拋開文明的偽裝,野外的生活赤裸裸的將每個人的內心展現出來,這樣的旅程註定會勾起許多碰撞,那些童話般的美好本就不存在。所以你以為你拋開了隊友來到神山之前,腦袋乍看清明,然而多如牛毛般的思緒不停飛舞,反而片刻不寧。

嘎落村盡頭的住家,和藹的老爺爺邀我們進屋喝杯酥油茶
 現打酥油茶

雖只是一碗熱茶,席間的熱情無以言謝
那時你坐在嘎落村子最上頭,牧羊場圈的最外圍,觀看雨後橫斷山脈的即景
結果一個小時後,你在崩崖旁聽見來自下方呼叫的聲音

 已是下午六點,營地還遠遠的掛在對面山腰,一簍炊煙彷彿吹促著我們
 不用一會兒功夫,就熟練的把帳蓬搭起來
 馬幫們就住在用塑膠布搭起的簡易天幕下,夜裡之冷可想而知(這裡海拔約3,900公尺)
 出錢的商旅們則是住在一旁的帳篷中
 翌日,眼前一片雲開霧散

掛垂的松蘿與滿身的針葉樹,橫斷山脈豐富的森林好比書上爬滿的經文,每一頁都饒富生趣

下一日,再次出發的合照
 馬幫們也跟著出發了
與馬幫一同走進大山縹緲中

爬了一個上午,來到高山壩子
 水草豐美之處,就是夏日牧場
 牧羊人們疊起的石屋,是寒原上的避風港
你告別了你的隊友們,說你今晚想要自己露宿在神山的凝望之下
三個小時前,你在隘口頂端氣喘吁吁…
 翻過隘口的人們
 今日住哪好呢?

撕開帳篷的拉鍊,前方那龐然的身影已雲開霧散

雪峰杳然而現,藏族人信奉的觀世音 – 仙乃日神山此時此刻霸佔了你所有視線

最後的餘暉所剩不多,斜斜地從右方射來
於是呆坐在這,直到最後的夕陽餘暉落入地平線之下,暖橘的天空被靛青色取而代之

於是你打開了存在手機中的音樂,幾首預先存載好的「旅行」曲目,第一首,許巍的《藍蓮花》: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的嚮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  也曾感到徬徨
當你低頭的瞬間  才發覺腳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遠
盛開著永不凋零  藍蓮花

昨夜夢見了母親,總是在出門旅行一週左右會夢見在台灣的生活小事,總覺的對家人有些虧欠,我就像一隻喜歡行走四方的狼,栓不住。

曲畢,你把耳機拔了,燈也關了。坐在帳篷的前庭,仰望滿天的閃爍繁星,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非常純粹的,仰望。

明日一早醒來,神山未必會再出現,神山是憐憫還是恩賜?人生啊,有什麼是能夠一直擁有的呢?我所追逐的、努力的,我在台灣所擁有的一切。其實我需要的「真的很少」。一張長180公分寬65公分的墊子、一條睡袋便可一眠,一碗素麵一杯茶就是一餐。就可以從海拔3,930公尺高底壩子翻山越嶺來到這逼近4,500公尺高的營地,人的潛力真的很不可思議。

前日我問小何這八天來最難忘的是什麼?他說不是風景,而是在邛引,我收起腳架的那一刻

人也可以很可愛的,我還在修煉,小何小虎秋姐也是。2016年,我們四位聚在橫斷山脈,穿越了這趟大香格里拉,行程已近終點,然而在神山面前,我們往後的人生,仍然需要不斷修煉,並由祂凝視著,「你逃不出祂的眼」。


冷空裡,神山顯的更高不可攀。你臣服於祂,未曾想要染指一步
在神山面前,我們往後的人生,仍然需要不斷修煉,並由祂凝視著:「你逃不出祂的眼」